克罗多克英伦的瓦尔登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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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：理想中的瓦尔登湖畔隐居的生活离你有多远？本篇中，西蒙要带你走进一个当代的瓦尔登的故事，只不过，这一次，故事发生在大西洋彼岸的英国……

撰文：SimonWorrall

左图：“捉迷羊”：远处隐约可见威尔士布莱克山脉。右图：“看得见风景的房间”：本文作者SimonWorrall坐在赫里福德郡克罗多克自家小房子门口，当地人的友善和克罗多克的田园风光深深吸引着他。摄影：StephenHopkins、SamPeach 　　我在暮色中抵达了小镇，前往一家名为“CornewallArms”的酒吧。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乡村酒吧，没有任何刻意雕琢的痕迹，石板地、掷镖靶、木制炉火，所有装饰均为上世纪50年代的风格。我看到几张发黄的黑白照片，里面是得奖的鳟鱼；还有流行于19世纪的黄铜马具和一副印有丘吉尔V型手势的铜匾。 　　在我对面的高背椅上，坐着两个面颊通红的牧羊人，他们身着粗呢上衣、羊毛帽、穿着溅满泥巴的雨靴，一边拿着酒杯，一边讨论天气。两人并没有太多交谈，言语好像断续的电流，更多的是在默默对饮。 　　“这会儿，她在山谷那头应该感觉糟透了吧……”其中一个人喝了一口啤酒，说道。我向窗外望去，毗邻教会的墓地里，墓碑东倒西歪地立着，有如长歪的牙齿。在墓地更远处，是绵延起伏的布莱克山脉。 　　“你还记得年那场风暴吗？” 　　另一位牧羊人举起酒杯说，“把老吉姆家谷仓的屋顶全部掀掉了。” 　　酒吧外，一辆拖拉机轧轧作响。墓地里，一头家养猫头鹰咕咕叫着。 　　“爱伦那天晚上损失了五头母羊。” 　　他们就这样一直闲聊那次风暴发生的事故，炉子里的火苗闪烁，紫杉树上的猫头鹰一直叫个不停。

　　我仿若生在天堂。

　　我拜访克罗多克小镇纯属偶然。一次，失联多年的同事读到我在一家英国报纸上发表的文章。当时，还没有LinkedIn和Facebook，他给报社写了一封信，请报社将文章发给他。那会儿，我住在美国长岛东部，我和妻子关系不合，父母病危，我十分想念英格兰。 　　当我再次回到英格兰时，接受了这位朋友邀请。他正好知道某条河边有一个空闲的小屋，房屋的主人旅居澳洲。于是在夏天，我租下了这间小屋，在后屋的石板书房里写书，我的首部著作《诗人和凶手》（ThePoetandtheMurderer），中间大部分内容都是在那间书房里完成的。 　　“克罗多克”这个名字源于威尔士小国“艾乌斯”（Ewias）里的一个国王和圣哲“克莱多葛”（Clydog），他于公元后年左右在这里殉道。我从窗口可以看见圣克莱多葛教堂，这座教堂可追溯至12世纪，建筑完全保存了当年的原貌。克罗多克这个名字听上去似乎带着泥土气息，遥远而质朴。埋藏在地表之下的山脉可追溯至40亿万年前的泥盆纪时代，这是地球最古老的地质结构之一，为此，澳大利亚当代著名画家SidneyNolan甚至不惜用澳洲内陆某地来换取威尔士布莱克山脉下的一座小房子。

　　我无法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，更别说在英国了。地处绿色山谷的裂缝地带，周围没有交通要道，克罗多克小镇似乎有着深远的历史沉淀和罕见的古老民风。在这里，大部分本地人都很友好，从事牧羊业。并非所有乡村小镇都是如此，但因为克罗多克偏远的地理位置，外来人口也远少于土生土长的当地人，所以大部分传统都得以沿袭和传承。

“山的那头、谷的那头”：这条古老山路可通往Hay-on-Wye，为每年全球最大文艺节举办地。摄影：StephenHopkins我就像一个弹力球 　　到第一年夏末，我已经在邻镇邮局开了账户，对邻里也十分熟悉。第二年，我又来了，此后一年又一年，从未间断。一天，邮政局长对我说，“你就像只弹力球，不如搬到这里长住吧。” 　　于是，我搬家了。我的儿子完全无法理解，他第一次从纽约过来看我时，脸上表情十分失望，“爸，你为什么愿意住在这里？” 　　确实，为什么要来呢？你无法在谷歌地图上看到克罗多克的街景，甚至将克罗多克视为“小镇”都有点牵强，它不过是一些位于英格兰和威尔士边界河道两旁的古老石屋。在克罗多克，你找不到理发店，也买不到阿玛尼外套；这里没有电影院或餐厅；你不能买车、看戏；也找不到银行，甚至连学校也没有；这里没有购物商场或加油站；也没有便利店、超市或卖酒的地方。当一位伦敦商人在这里建造一座名为“蒙茅山谷艺术中心”的美术馆时，当地人兴奋地用颜料在“艺术”两字前画画。 　　但这里拥有城市所缺少的元素：寂静、空间、美丽的自然和光。纯粹的黑（这里是全英格兰光污染指数最低区域）。天气变化无常，我从未在其它地方见过如此多的彩虹。每年五月，在山头10英里的“干草”镇（Hay-on-Wye）会举办全球最盛大的“干草文化节”（HayFestival）。戈尔（AlGore）、简?方达（JaneFond）、约翰?埃尔文（JohnIrving）、朱利安?巴恩斯（JulianBarnes）和萨尔曼?鲁西迪（SalmanRushdie）等名人都出席过。“伤古追昔”：自从12世纪建成，圣克莱多葛教堂就一直在使用中。摄影：StephenHopkins理查德王 　　故事开始于理查德?布斯。他是镇上一座城堡的主人，自封为“干草君”。一日，他决定在就快坍塌的祖宅地基上开一家二手书店，从各地进口了大量书籍，当中有很多都来自美国。一些想开书店的人前来此地捡了不少“破烂”后，纷纷开办起各自的旧书店。 　　今天，干草镇的人均书店数量居世界之首：在人的小镇，共有40家书店，收藏图书约万册。最近，理查德?布斯把他的城堡祖宅出售给一位美国女买主。此前，在他居住期间，他每年春季都会在广场召集“会众”——身着窗帘布制成的紫红色长袍，手握壁珠（厕所里的铜制浮球旋塞）和权杖（窗帘拉杆），向“臣民”演说，话题主要是“一个国王的难题”和干草镇“治家之法”。他会签发一些“证书”，一些宠物主人会为他们宠物购买勋爵称谓。我见过一只柯利牧羊犬被授予“干草夫人”名号。 　　因二手书店闻名的干草镇成为世界各地的效仿对象，模仿者包括远在印度洋的一座小岛和内布拉斯加的一座小城。旧书店也孕育了“干草文化节”，举办人是颇具魅力的伦敦剧院经理人之子PeterFlorence，文化节如今在世界各地均有，包括西班牙、哥伦比亚等。

“世界之巅”：距离克罗多克几英里的布莱克山（当地人称作“猫背山”），成型于40亿万年前的冰川作用。右侧是赫里福德郡，左侧是威尔士。摄影：SimonWorrall“你们给我记住！” 　　“CornewallArms”酒吧是我们经常出没的地方。这里有拼字游戏、掷镖盘、克里巴奇牌和鱼肉薯条，每周都有活动。每逢圣诞节或举办婚葬，酒吧都热闹非凡。夏天，露天啤酒花园里人头攒动，你能看见乡间盛行的鸭子比赛（把橡皮鸭扔到河里）、九柱游戏和身着奇装异服的人。对一个作家而言，这里有最原生态的写作资料：空空的奶桶，香肠，亦或是抽屉里那早已迟钝的餐刀，一切都是如此的简单而纯朴。 　　酒馆女老板Joanne是当地的传奇人物（我到小镇后几年她就去世了）。她常坐在火堆旁的旧扶椅上，织织毛衣，看看报纸。如果她不认识你，就会用锐利的目光瞪着你，表情阴沉，然后继续她手上的活。如果你一直在等上菜，她会从椅子里起身，清清嗓子，穿过房间走到吧台，还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你，然后很勉强地给你端上一杯饮品。有一次，一对从伦敦来的夫妇请她加冰块，她答道，“2月份再来就有了”。另一次，一群登山游客夏天来到店里，兴致勃勃地议论威尔士的美景，她用她惯用的目光盯着他们，冷冰冰地说，“克罗多克不在威尔士。这是英格兰的赫里福德郡。你们给我记住！”　全镇四面八方都有人出席Joanne的葬礼，教堂雕花长凳上挤满了吊唁者，连门外的墓地上都站满了人。农夫的形象与哈代的小说如出一辙；平日忙于农活的家庭主妇，换上了最体面的衣服；孩子们脸庞红彤彤的，身上套着姐姐哥哥的旧衣服。葬礼结束后，我们回到酒吧喝茶、饮酒、吃三明治。在这个女主人Joanne经营了近半世纪的酒吧里，如今充满活人的嬉笑声、饮食和交谈声。女主人刚入土为安，天空便下起细雨。不久，她的女儿Isabel辞掉在伦敦的教书工作，回家接手母亲的工作。 　　小镇上最让我魂牵梦萦的一个地方是蒙茅河，小河流经我家门口，河流名字源于附近小镇“蒙茅斯”（Monmouth），亨利八世（HenryV）和查尔斯?罗尔斯（CharlesRolls，劳斯莱斯创立者）都在这里出生。在夏天，这条河充其量只是一条小溪，但一场暴雨后，洪流从山上倾泻而下，黄色的激流中卷着树干和树枝，有时水流会涌上河岸，几乎淹到我家后院的台阶。 　　每天，我的生活在蒙茅河的汩汩声中开始，又在它的汩汩声中结束。吃早饭时，我能透过厨房窗户看到它，河流水影反照在天花板上，忽明忽暗地变换着。在房子内走动时，在落地窗外能看到部分河流，好像一块可旋转的彩色玻璃。　水是生命的源泉——羊靠着河岸饮水，映入眼帘的还有苍鹭、灶巢鸟、翠鸟、何乌、鸭子和蜻蜓。夜落，我静卧于床，房屋四周传来哗哗的流水声，带着我的梦想驶向远方。水流低语，不时传来水獭的阵阵尖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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